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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鶴之鄉(xiāng)(上海從前是“仙鶴之鄉(xiāng)”)
上海黃浦江畔有不少同鶴搭界的路名,如浦東新區(qū)的鶴鳴路、鶴樓路;閔行區(qū)的鶴慶路、鶴坡路;松江區(qū)的鶴諸路、鶴溪街;青浦區(qū)的鶴祥路、鶴吉路;嘉定區(qū)的鶴霞路、鶴旋路等。在路兩邊的居民點和村落,不少老人都能把當?shù)嘏c鶴相關的掌故娓娓道來。這其實折射出了一種鶴文化現(xiàn)象,因為上海從前是“仙鶴之鄉(xiāng)”。
鶴窠村與華亭鶴
仙鶴,因裸露的朱紅色頭頂似小紅帽,也被叫做丹頂鶴;又因生活于沼澤或淺水地帶,有著“濕地精靈”的美稱。這種大型涉禽的鳴聲超凡不俗,《詩經》中就有“鶴鳴于九皋,聲聞于野”的描述。它向來被人們視為吉祥、長壽的象征。
鶴窠村遺址所在地航頭鎮(zhèn)牌樓村現(xiàn)貌 本文圖片均來自《浦江縱橫》
唐代天寶十年(751年),劃昆山南境、嘉興東境、海鹽北境設置華亭縣(今松江區(qū)前身),隸屬吳郡(后來改成蘇州);華亭縣的建立,使古代上海開始有相對獨立的行政區(qū)劃,其轄境大致包括今上海吳淞江故道以南全部土地。那時,華亭縣三面環(huán)海,有著一望無際的灘涂;方圓數(shù)十里的三泖(大泖、圓泖、長泖),分布大片濕地;“寬二十里”的吳淞江(古稱松江,乃太湖泄水主干通道)下游出海口段,兩岸蘆葦叢生,所以這里成了仙鶴的樂園。
浦江鎮(zhèn)召稼樓“機云亭”和碑記
當年,華亭縣海濱有個馳譽遐邇的鶴窠村。這個村子的由來可追溯到西晉,清代王韜的《瀛壖雜志》曾追記:“晉時,曾有白鶴一雙自東海飛來,憩于鶴沙古柏,久乃生雛,相與沖霄而去。后百余年,復來二鶴徘徊村落間,或棲樹杪,或宿墳園。村民聚觀,則延頸長鳴,游行自若,其聲嘹亮,遠聞二十余里,羽毛似雪,朱頂黑尾,足高二尺余。數(shù)日后,逸翮凌霄,渺然煙滅。疑即前之雛鶴也。自后常有鶴至……”
北宋沈括的《夢溪筆談》提及:“鶴唯鶴窠村所出為得地,余皆凡格。華亭鶴相傳不卵而胎,丹頂、綠足、龜趺,人稱‘仙種’”;這位科學家還描述:鶴窠村遺址所在地航頭鎮(zhèn)牌樓村現(xiàn)貌“其體高俊、綠足龜紋,翔薄云漢,一舉千里”。明代文震亨的《長物志》也記載:“華亭鶴窠村所出,其體高俊,綠足龜文,最為可愛?!睋芯浚覈您Q類有丹頂鶴、白鶴、灰鶴、黑頸鶴、赤頸鶴等;華亭鶴(屬于丹頂鶴)乃其中名貴的一族,它體態(tài)豐滿,美妙動人。因而,在歷代畫家作品中和青銅鏡上常能看到它的英姿。
鶴窠村遺址的百年老宅
古時候,華亭鶴的數(shù)量是很多的。北宋梅堯臣曾多次抵達華亭,他屢見大批華亭鶴自由翱翔,所以在《過華亭》中吟出“晴天唳鶴幾千只”之雋句。明末李延昰的《南吳舊話錄》談到,明代內閣首輔徐階的兒子喜歡華亭鶴,一次就養(yǎng)了數(shù)百只。后來,由于海岸線不斷外移以及環(huán)境變遷,導致水鳥漸漸絕跡,華亭鶴慢慢被人們淡忘。
華亭縣在元代至元十四年(1277年),升格為華亭府(不久更名松江府),下面仍轄一個華亭縣(民國初期改名松江縣);嗣后,隨著經濟發(fā)展和人口增長,華亭縣陸續(xù)析置上海、青浦、奉賢、金山、南匯等縣和川沙廳。那么,過去的鶴窠村究竟在哪里呢?華亭別稱云間,成書于南宋紹熙四年(1193年)的《云間志》稱:“縣之東,地名鶴窠”,“云間,唳鶴之鄉(xiāng)也”。清代毛祥麟的《墨余錄》判斷:“鶴窠,即今之下沙也。”清末民初倪繩中的《南匯縣竹枝詞》云:“仙禽產自下沙鄉(xiāng),叔道棲遲幾十霜。招鶴軒前風景好,鶴窠村里鶴坡塘?!薄赌蠀R縣志》記載:“下沙鎮(zhèn)又名鶴沙鎮(zhèn),是本縣古集鎮(zhèn)之一。相傳這一帶。原為盛產丹頂鶴的鶴窠村所在地。”
原先的南匯縣下沙鎮(zhèn),現(xiàn)已融入浦東新區(qū)航頭鎮(zhèn);航頭鎮(zhèn)牌樓村十三組,就是下沙(又稱鶴沙)古鎮(zhèn)的策源地,也即舊時鶴窠村。進入這個自然村落,還能尋覓飽經風霜的百年老宅。
陸氏家族與華亭鶴
華亭在未建縣前,就已有名士養(yǎng)鶴。
《三國志?吳志?陸遜傳》記載:東漢建安二十四年(219年),東吳大將陸遜因破荊州有功而獲封“華亭侯”(秦漢時期以郡統(tǒng)縣,縣以下設鄉(xiāng)亭),此應是“華亭”首次作為地名見諸史籍。陸遜很欣賞鶴的特殊氣質,早年曾養(yǎng)鶴于華亭鶴窠村(時屬昆山南境),因而清末黃報延的《南沙雜識》謂:“鶴坡,一名鶴窠,相傳陸遜養(yǎng)鶴處,傍有鶴坡塘。”如今,在浦東新區(qū)航頭鎮(zhèn)牌樓村,仍流傳著陸遜早年在鶴坡塘邊逗鶴的生動傳說;
小昆山“二陸草堂”
相鄰的閔行區(qū)浦江鎮(zhèn)召稼樓,則建有紀念其孫陸機、陸云幼時“鶴坡塘畔觀鶴怡游”的“機云亭”。
西晉太康元年(280年),吳國滅亡,陸機、陸云退隱故里。明代陸蓉的《菽園雜記》提及:“(小)昆山在松江府華亭界,晉陸機兄弟生其下,皆有文學,時人比之‘昆岡玉片’”;《松江縣志》也記載:“小昆山上有二陸讀書臺遺址,山后有二陸故居??h城內普照寺舊址原為陸機舊宅”。在華亭的10年間,陸機、陸云閉門讀書,以鶴為伴;陸機的代表作《文賦》和《辨亡論》,即為此時所寫。《上海地名志》有“晉陸機放鶴處,古稱鳴鶴橋”之說,這引出一段佳話:當年,陸機曾選擇一個秋日,去天馬山東鄉(xiāng)(今屬閔行區(qū)顓橋鎮(zhèn))訪友和放鶴,那鶴在俞塘木橋上一出籠就長鳴三聲,他首次聽見鶴鳴十分高興,便籌資把木橋擴建為寬4米、長30米的石橋,起名為“鳴鶴橋”。太康十年(公元289年),陸機、陸云離開家鄉(xiāng)赴洛陽,不料后來卷入“八王之亂”的政治旋渦被冤殺,南朝宋劉義慶的《世說新語?尤悔》談到:“陸平原(按即陸機)河橋敗,為盧志所讒,被誅。臨刑嘆曰:‘欲聞華亭鶴唳,可復得乎?’”陸機遇害后,小昆山的鄉(xiāng)親們在二陸“讀書臺”附近建起“鶴鳴亭”,以志紀念;這位文學家、書法家臨刑前的一嘆,更使華亭鶴譽滿士林,而且萌生了“華亭鶴唳”的成語。近年,松江區(qū)已對小昆山“二陸草堂”重新修繕,游人能藉此回想先賢讀書養(yǎng)鶴之趣。
小昆山陸機《懷土賦序》石刻
《云間志》記載:“虞魏顧陸,皆吳之貴姓……而顧陸特華亭著姓。”從漢末到西晉,陸遜及后代作為當?shù)匾粋€名門望族,其愛鶴養(yǎng)鶴之雅舉,進一步提高了華亭鶴的知名度。
《瘞鶴銘》與華亭鶴
在江蘇鎮(zhèn)江焦山碑林,有被譽為“大字之祖”的著名石刻——“華陽真逸撰”的《瘞鶴銘》,碑文存字雖少卻氣勢宏逸,結字率真自然,蕭疏淡遠,簡約古拙,渾樸厚重,沉毅中含逸致,雍容處顯蒼茫,堪稱我國六朝時期摩崖書法藝術的瑰寶?!动廁Q銘》可算是給鶴寫的墓志銘(“瘞”意為埋葬),其中云:“鶴壽不知其紀也,壬辰歲得于華亭”;“相此胎禽,浮丘之真,山陰降跡,華表留聲”;“鳴語化解,仙鶴去莘”,“爰集真?zhèn)H,瘞爾作銘”。可見,此文蘊藏著涉及華亭鶴的動人故事。
唐代孫處元的《潤州經》認為,《瘞鶴銘》系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墨跡。相傳,王羲之的妻子是鎮(zhèn)江人,他曾趁走親訪友到焦山游玩,見寺院附近有一對華亭鶴在盤旋起舞,姿勢很優(yōu)美,不禁感嘆:“要是寫字像仙鶴這樣靈動就好了?!彼略鹤〕忠姞睿捅硎驹纲淂Q,并要王羲之回家前來取。然而,待王羲之再次到焦山,那對華亭鶴已死去,于是他感傷地寫了《瘞鶴銘》。
北宋李石則認為,《瘞鶴銘》系南朝醫(yī)學家陶弘景所書。陶弘景一生經歷南朝宋、齊、梁三個朝代,他博學多才,通曉山川、地理、醫(yī)藥、天文、歷算等,晚年辭官退隱句容句曲山(今江蘇鎮(zhèn)江茅山)華陽洞,自號“華陽隱居”。據說,陶弘景早年曾在鎮(zhèn)江覓得一只華亭鶴,因極喜歡而常伴左右,誰知它突然患重病,他雖是名醫(yī)卻無法救治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死去;陶弘景痛惜之余,在焦山風景秀麗之處埋葬它,并寫下了《瘞鶴銘》。
《瘞鶴銘》殘石
《瘞鶴銘》成文之后,被摹刻于焦山西麓棧道上的摩崖石壁,大約在晚唐山石崩裂全碑墜入長江,裂為五段;直至北宋,鎮(zhèn)江郡守錢子高發(fā)現(xiàn)兩塊殘碑,驚為天書,仍置于原處,不料僅隔數(shù)十年又落水;清代康熙五十二年(1713年),謫居鎮(zhèn)江的蘇州知府陳鵬年募工再度從江中打撈出5塊殘碑,移放山上。如今陳列于焦山碑林的《瘞鶴銘》殘碑,共計93字;經查目前流傳最廣的《金山唐人抄本》,《瘞鶴銘》全文為180字。1997年以來,相關部門曾多次進行考古和打撈,盡力搜尋散布江中的《瘞鶴銘》殘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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